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作品相關 (6)

關燈
,黛玉一一答了,說到傷心之處時,祖孫二人皆是落淚。

王夫人問:“大姑娘覺得身子如何?我替你請下一個鮑太醫,他最是精通體虛心弱之癥,想來你的病好得也見快些。”

黛玉忙謝過了。

賈母道:“我瞧原先的王太醫還好,為何又換了?”

王夫人笑道:“那王太醫畢竟上了年紀,大姑娘天天吃人參養榮丸不見多大起效,我心裏也是焦急的,便托人尋了這個年輕些的來。俗說水路不通走旱路,興許換了藥幾貼下去就好了也未知。”

賈母點頭不語。

吃過茶後,賈母僅留下黛玉和李紈說話,其他人皆散了。鳳姐李紈起身送王夫人出了門,才送到院子口時,王夫人忽然住了腳,對李紈道:“家裏亂七八糟一堆人口,你又是個做大嫂的,別自家正經姐妹不搭理,只揀那沒要緊的親近。”

李紈一楞,隨即恭敬道:“太太吩咐,我知道了。”

目送著王夫人遠走後,李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方回屋。賈母見她進來,笑道:“原來這丫頭去蘇州帶的藥是你備下的,我就說你原本細心,斷不會忘記。”

李紈笑道:“要不是林姑娘過分傷心,這不足之癥早該好了,王太醫行醫多年輕重還是知道的。”

賈母笑道:“要是有那靈丹妙藥,我一把老骨頭都賣了也不值什麽。你們太太好心辦壞事,也不要拂了她面子,私底下照舊吃養榮丸就是了。”

三人正說著,賈母見有人在外探頭探腦,便問:“是誰在外頭?”

鴛鴦笑道:“老祖宗覺得還有誰呢?您再留著林姑娘不放,他還不定派幾遍人來探消息呢。”

賈母推黛玉道:“快去罷,我和你珠大嫂子說說話。”

林黛玉含羞告辭去了。賈母命李紈靠近自己坐,又打發了幾個丫鬟出去,只留下鴛鴦在屋裏伺候。

“老太太可是想好我說林家之事?”

賈母一改滿面笑容,略疲憊道:“如今全家上下都盯著那一註錢呢。黛玉這丫頭兩個至親的人都去了,林家那邊也沒有什麽親近人,按理說也該我保管著。只是我年事已高,饒是百般看管著,也架不住被璉兒那混小子誆了幾十萬兩去。”

李紈心頭一跳,賈璉不過一轉手,就揩油了幾十萬兩?林家之財到底有多少?……

賈母仿佛知道李紈心思一般道:“你也不必推測了,我實話告訴你罷。林家除去分給幾房姬妾和族中遠親的那些錢地,留給那丫頭的錢財大約有五百多萬兩。咱們家中現在的狀況你也明白,不消我多說,這筆錢勢必不能全留下,得拿出一部分填補窟窿。一則用了黛玉丫頭的錢,她們也不好不軟和些;二來將來還給她便罷了,還不起,更是有說法——一家人不算兩家帳,彼此也有個臺階下。”

李紈半天說不出話來,她沒想到賈母已經為兩人謀算到此地步:“那依老祖宗的意思,那筆錢留多少給林姑娘呢?”

賈母瞇起眼睛:“若是我說多少就能留多少,倒也好了。那筆現錢我已悄悄留大半,和其他貴重的珍玩之物一道鎖在我房中暗閣兒裏,這鑰匙串,且先交給你收著。”

李紈拿過那沈甸甸的一串鑰匙放在懷裏,只覺得那些鑰匙比想象的更沈,似乎隔著衣服都感覺到它微微發著燙。

賈母嘆了一口氣道:“入了公中的部分,鳳丫頭那邊我已早有交待,她也會看著眼色行事,斷不會委屈了那丫頭。除了你們,我竟不知還可以依靠誰,如今家裏真可算得上‘後繼無人’了!”

李紈忙道:“老祖宗這話卻是差了,大老爺已經是襲了爵,二老爺靠自己本事在朝為官,璉二爺和寶玉也是難得的人中龍鳳,怎見‘無人’呢?”

賈母冷笑道:“這話你說倒也罷了,別人對我說,我還丟不起這個臉!”

第十七回

李紈見賈母微怒,低著頭不敢答話。

賈母道:“如今咱們家只是外頭風光罷了,裏面早就空的空,爛的爛。你們大老爺我不理會,二老爺又是個直腦筋的,這些年我看著,合家也就寶玉還有幾分他爺爺當年的模樣。若是他也學壞了,咱們往後還不知到哪個地步呢。”

李紈聽了這話,說“是”也不是,“不是”也不是,尷尬無比。賈母和她又說了幾句閑話,便放她回去了。

賈蘭自上學後,念書是一日比一日勤奮。每天從學房裏回來,漸漸也不去玩耍了,吃過點心後只搖頭晃腦在書房裏讀書,或是做幾篇文章。

起初李紈看著歡喜,後來見他用功太過,每天熬得很晚才睡,反而勸他道:“讀書是要緊的事,身子是第一要緊的事。你若是把身子累壞了,以後便是考了狀元,我又有什麽意思呢?”

賈蘭道:“娘疼我,我知道。只是我太笨,不勤懇一點,越發比不上書裏那些聰明的人了。”

李紈又心疼又驕傲:“咱們蘭哥兒哪裏笨了?先生也時常誇你,說學裏人皆不及你,你這是把自己和文曲星比麽?倘若你讀書只是為了自己,我也就不說了;既然你先前總說是一片孝順我的心思,我寧願你早點睡哩。”

賈蘭點點頭,一把摟住李紈的脖子撒嬌。李紈羞他道:“等你長大了,可不準你這樣淘氣了。”

賈蘭眨著眼睛問:“為什麽呢?我見寶叔叔這麽大了,還和祖母摟著頑笑呢。”

李紈黯然一下,道:“私底下也就罷了,人面前端莊著些兒,好歹有個大人樣。”

“我不依,我又不是大人。”賈蘭像扭股糖一般膩在李紈身上,直到把她逗笑了才笑嘻嘻一溜煙跑了。

天氣漸寒,賈府各地莊子上紛紛送了各色租子和銀錢入京來,一時間庫房皆滿,管事之人皆面有得色。李紈和黛玉說起此事時,黛玉笑道:“他們自然高興了,東西一過他們的手,少不得剝幾層皮去。說是孝敬老爺太太,到底還是先孝敬了他們。”

李紈也笑了:“如此說,你還是個管家的能手呢。平時總是安安靜靜的,其實早就摸透了,什麽時候代他們管一管這裏,倒少許多事。”

黛玉見其話有意取笑,故意不接此話:“我之前聽人說有幾個海貨商也往府裏來了?”

“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,有好的也有不怎樣的,我去看了一陣子便回來了。”

“他們可買下了?”

“買下好多件呢,除了自家用的,還有不少是往宮中送去的。家裏留下的不過是幾樣屏風架櫃座鐘表匣,一些輕盈罕見些的尺頭首飾,給咱們家大小姐那裏送去了。”

黛玉道:“有娘家就是好,即便入了宮也有人惦記著。”

李紈笑道:“你這話便是賭氣了。”

黛玉怕李紈多心,只顧低了頭喝茶沒再提。李紈知道她想差了,不斷拿話來逗她,半日才哄得黛玉笑了。

正說著,外頭小丫鬟報“寶二爺和寶姑娘來了”,兩人忙不疊起身去迎。只見寶玉帶著晴雯,寶釵帶著鶯兒,四人一道來了。

黛玉見襲人不曾來,問:“襲人呢?”

寶玉道:“她最近有些不爽快,沒敢讓她做活,只是歇著。”

晴雯笑道:“可見姑娘是不待見我了,巴巴地只顧問她。”

黛玉笑道:“你平時偏愛打趣我,哪裏還會覺得我與你生疏呢?我見你來的稀,高興不過。寶姐姐今兒是從他那裏一道過來的,還是路上碰見的?”

寶釵道:“聽說今兒老太太辦賞花會,便順路去了他院子裏,他說要過來請你一道去呢。大嫂子也在這兒,蘭哥兒今日還去學裏麽?”

李紈道:“不是你說,我還忘了。他一大早就去了學裏,等會派人叫他中午過來便是了。”

原來今年榮國府園子裏的桂花開得極為好,在鳳姐提議下,老太太動起了賞花會的心思,把寶玉和家裏的姑娘們以及薛姨媽李紈都叫上了,王夫人因在齋戒,便沒來。

照著鳳姐的意思,賈母一人占一張紫檀大高幾,薛姨媽和鳳姐每人一個梅花幾兒,李紈帶著姑娘們兩處三四人湊了兩條方桌,寶玉正亂著沒處坐,薛姨媽招手笑道:“來我這裏坐罷。”

賈母笑對寶玉道:“沒見擠得不方便,你自己瞧哪張桌子好,便往哪邊去罷。”

寶玉看了看,只見李紈,黛玉和迎春是一桌;寶釵,探春與惜春又是一桌,他笑道:“大嫂子那邊看花兒好,我去那裏坐。”

王熙鳳道:“你哪裏是看花兒,是看人吧?”此話一出,有心的無心的都笑出了聲。

黛玉原先也跟著笑,後見賈母王熙鳳和李紈一雙眼只看自己,轉頭又見寶玉憨憨笑著在自己身邊坐下了,不由得臉上一熱,推他道:“我不愛和你擠著,你到大嫂子那邊看花去。”

寶玉面上也是一紅,乖乖到李紈對面坐下了。

賈母見桂花又香又好,望著如一片香雲般,便對惜春道:“我知道你平時愛畫個幾筆,幹脆吧今兒這美景也畫下來,不拘什麽樣子,照我房裏那幾幅四季芳圖的款畫一幅就是了。”

眾人忙笑道:“老太太房裏掛著的都是大家之作,她哪裏畫的來?”

賈母道:“什麽大家之作!我看多了,倒還不如四丫頭房裏那幾幅新鮮呢,不過是個意思。”

惜春見推辭不得,只好問:“老祖宗是只想看花兒,還是把亭子什麽也畫進去?”

賈母想了想:“你林姐姐挺上畫兒的,方才我看著她,倒活像畫裏走出來的一般。你趁現在多瞧她幾眼,把她和桂花一起畫進去。”

這話說的黛玉掩面而笑,惜春也笑了:“林姐姐好說,就是二哥哥也杵在那裏,生生把畫面給壞了。”

這話一出眾人也笑,賈母笑道:“那就把他也一道畫進去罷!什麽壞了,我瞧著兩個人站在一起好得很呢。”

寶釵聞言看了看賈母,只微微一笑。

賞花宴結束後,黛玉和李紈一道攜手回去,一路上她只是琢磨今日賈母那幾句話裏含著什麽意思。李紈心裏自是和明鏡兒一般,不由得暗暗佩服賈母好手段。你有金玉良緣,我便有如花美眷,大家不分上下,後頭還有好戲看呢。

她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,心想以後得多跟著老太太學幾手了。難怪大家都說老太太年輕時候比鳳丫頭還來得,果然不出手則已,一出手不同凡響。

“好好的,你笑什麽?”黛玉好奇道。

李紈道:“我想起你白天說沒人給你帶東西,卻是屈了我的心。那幾個海貨商的東西好雖好,卻亂紛紛一堆沒有你用得上的,我早就備下一份,打算等年後花朝你生日時給你呢。”

黛玉臉上一紅:“我不過說著玩笑的,你和我較什麽真。海貨最是虛頭大浮利多,不過仗著稀奇些罷了,我也不要它。”

李紈道:“這個不用你管,我娘家自有海貨商,他敢和我要錢?平時我和蘭哥兒的東西也多在那裏取用,早是熟慣了。你要真覺得過意不去,隨便賞我幾千兩銀子,我給你拉一車來如何?”

黛玉聞此言半晌才道:“我素來知你,話裏有話。要是我能隨便拿出幾千兩,還用得著你們百般護著麽?這府裏上下一雙富貴眼睛,早就嫌我占了正經主子的窩哩。”

李紈笑道:“你可問到點子上了。”說罷湊在黛玉耳邊說了幾句,又撤回來問:“你心裏有數不曾?”

黛玉起初是嚇了一跳,後來平靜道:“雖然沒曾想是這麽多,倒也不離奇,我們家平時雖比不上這邊排場,勝在花費小。這筆錢放在祖母那裏,我也沒什麽可說的,橫豎現今我也用不著。”

“你用不著,別人可急切著呢。我先把話透露給你,想完全拿回來是不可能的,不過只要老太太和我在,斷然不會讓你拿小頭,他們卻坐享別人的錢財的道理。”

黛玉點點頭,面色舒緩了不少:“這樣說來,我平時憂慮擔心的,都是極可笑的。”

李紈嘆息道:“以後切莫再要說你一草一紙都是用咱們家這種話了,讓他們臉上好沒意思哩。你和薛姨媽她們一般,吃自己的喝自己的,又比薛姨媽她們強,這府裏多得你恩惠。何必擡不起頭來?你即便是驕縱些也是應該的,只沒啐在那群勢利奴才臉上罷了。”

黛玉莞爾一笑。

空位樓那邊阿八特傳來消息,說新一批的回春丸已經制好了。李紈歡喜不已,忙忙進入樓內,到修仙界商鋪中去。

看來今日阿八略有些忙碌,叫了半天方才出現。

“你來了。”阿八笑道:“我早知你急著用,給你預先留好了哩。這東西每次賣出去和打架一般,少不得便宜了這個得罪了那個。”

李紈笑道:“那也是你東西好,口碑也好。這條街我之前沒事的時候也逛過幾次,別處的差不多東西可比你貴多了。”

阿八道:“不止這,我還不愛與那奸猾之人做生意,隨他出多少錢,我看不順眼也不賣。咱們修仙之人講究的是心境,又不是那唯利之徒,只要需要的東西夠了,何必白白自找不開心呢!”

第十八回

聽了阿八一番話後,李紈笑道:“做生意本要像你這般,才快活呢。”

李紈買了四丸回春丸,又聽阿八指導了些位面之事,後見他又有生意來不忍打擾,便告辭去了。

出了空位樓後,李紈親自帶了藥往黛玉處去了。她才到黛玉院子,雪雁笑著道:“大奶奶來得不巧,姑娘睡下了呢。”

“不妨事,大奶奶在旁坐一會便是,我給你端碗茶喝。姑娘她覺淺,沒一會就醒了。”紫鵑嗔了雪雁一句,忙迎著李紈入了屋子裏,又給她端了茶來。

李紈喝了幾口,問:“這茶不太好,是誰送來的?”

“是璉二奶奶送來的,我們吃著都不怎樣,姑娘卻是喜歡呢。”

“她喜歡的話便也罷了。”李紈取出一個包著的手帕打開來,裏面放著一對絞金銀絲鐲子,悄悄遞與紫鵑道:“這個不值什麽錢,樣子新巧罷了,你拿著頑罷。”

紫鵑嚇了一跳:“我怎能隨便拿大奶奶的東西呢?”

李紈道:“你這等,便是真拿我當外人了。”

紫鵑見李紈說到此份上,再推就沒意思,便收下笑道:“多謝大奶奶賞。”

李紈道:“你是個聰明孩子,我也與你說句推心置腹的話——你家姑娘今後如何,你可有打算?”

紫鵑聽了這話,眼眶微微紅了:“不是故意賣好兒,我替姑娘也愁了不少日子了,一片真心為著她,斷不是白嚼蛆。自林老爺去了後,她一個人兒的,雖說有老太太疼,那也是棵積年的樹,擋不了多少年的風雨。寶玉原先憨憨兒不懂事,現今聰明多了,待姑娘越發地顯著穩重溫款,不由得讓我生出幾分盼望來——尤其還有大奶奶疼咱們姑娘。俗話說萬兩黃金容易得,知心一個也難求,如今王孫公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的?正經名門千金娘家厚硬的,也少不得吃那大小老婆氣,更別提姑娘這等娘家無人的,越發往泥裏糟蹋了。寶玉再不爭氣,對姑娘是真真好的,所以還是先拿主意要緊。”

李紈嘆倒:“不想你為她用了這麽多心思,倒不枉她待你如親姐妹一般了。原先我就納罕,雪雁才是她從家裏帶來的,怎的如今倒和你形影不離唇不離腮,現在才知其中道理。你說的那些,我和老太太都是這個想法,只是如今家裏主子多,難免有順了這頭逆了那頭的。”

紫鵑略有些激動:“可不是麽?我心裏再清楚不過。咱們姑娘自吃那什麽勞什子補心丹,不見好處,還白添了幾樣毛病,我正憂心著。”

兩人才說著,裏面黛玉卻是醒了,問:“可是大嫂子在外頭說話?”

李紈笑著走進去,輕輕擰她香腮道:“只顧睡覺呢,給你送藥來還被你晾著。”

黛玉哎唷笑著躲過,頑皮道:“早知道是你,我便繼續裝睡了。老祖宗那邊早派人送了養榮丸來,你又送什麽藥?”

“是仙丹靈藥呢,你快起來。”

黛玉坐起身來,在紫鵑的服侍下吞下一粒回春丸,李紈問她:“感覺怎樣?”

“哪裏就這麽快,甜甜的入口即化而已。”黛玉笑道:“你怕是拿糖豆兒來哄我吧?”

李紈道:“這麽金貴的糖豆兒,你金山銀山也沒地買去呢。”

黛玉只當她開玩笑,說笑了一會兒後,李紈到迎春處去了,黛玉自留在屋子裏不提。

迎春乳母自之前那一嚇收斂了不少,迎春卻還是老模樣,死氣沈沈的。李紈命人把從阿八那裏買來的兩盆花送來迎春屋子裏,道:“這個是我嬸子那邊送來的,我見好看,便拿來與你放在屋裏添些色兒。”

迎春不安道:“只給我麽?”

李紈點點頭。迎春道:“這可使不得,別的姐妹都沒有,唯獨我有,叫人知道了心裏怎麽想呢?寧可我不要罷了。”

李紈楞了楞,冷冷道:“好心好意給你送兩盆花兒來,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,反吃你這堆話,叫人好沒意思。平時我給你姐妹們私自送來送去的東西也不少,她們都不說這樣寒心之言,倒是你周全做賢人了。”

迎春漲的臉通紅,忙笑道:“好嫂子,我不是這樣想。你知我不會說話,切莫往心裏去。”

李紈見好就收,道:“我豈不知你個性?要真惱了,也不和你接著說了。”

那花實名“鬥蘿”,散發香氣會使性格軟弱之人變得強硬好鬥起來。至於此花安放的時日分寸李紈也自有打算,她可不希望把嬌嬌弱弱迎春變成兇猛彪悍的潑婦,那樣也違背她的初衷了。

誠如阿八所言,沒幾天後,迎春便幹出了一件讓眾人驚訝無比的事。一日眾姐妹在寶玉院子裏喝茶,順便一齊看惜春剛剛完成的桂花美眷圖,商量著該怎樣裱起來給賈母看。

“照我說,你們還是不要裱起來了,直接給老太太看罷。她是個最有主意的人,你們弄現成了送去,又該說好好的畫兒被裱壞了。”探春笑道。

寶玉道:“這畫兒上是我和妹妹,到時候掛在老太太屋裏也不像,該掛哪裏呢?總不能一分為二罷?”

寶釵抿嘴笑道:“若是你要掛自己屋裏,你林妹妹偏又不服氣,兩人扯著扯著正好撕開了一人一半拿回去。就怕一時不忿拿錯了,哥哥拿回去瞧著妹妹,妹妹拿回去瞧著哥哥。”

黛玉笑道:“一半好,我樂得清靜,自回自屋,到時候再把他那半添上寶姐姐,用紅綢子系起來掛正屋裏。”

眾人哄笑起來,寶玉卻把話當了真,慌忙道:“我不扯,也不搶。妹妹你若愛就拿回去罷,不要我再收著。好好的畫兒,做什麽要撕了呢?你們也太不愛惜東西了。”

探春聽了這話,笑得更是直不起腰來:“你個呆人!還沒撕呢你就急成這樣,要是真撕了,怕你是要‘夜啼不止’了罷。”

寶玉好大沒意思,訕訕地拿起茶來喝,卻不留神一手滑把茶潑在了迎春裙子上。他忙不住道歉:“是我該死,沒得臟了二姐姐的裙子,我叫她們先拿自己裙子給你換過罷。”

豈料迎春道:“你拿丫鬟的裙子給我穿,可見是沒心眼的。還不快打發了人去我屋裏拿是正經。”

此話一出,眾人皆楞了楞,唯有李紈暗自高興。

寶玉道:“二姐姐說的是。”

裙子取來後,迎春問襲人:“那邊屋子裏,嬤嬤在做什麽呢?”

襲人笑道:“還能做什麽,嗑瓜子兒喝茶罷了。”

迎春臉上一沈:“她倒會拿大,正事不做,見你來也不問一聲兒我是冷是熱的,請她做什麽?還不如回了太太攆她出去。”

大家楞著說不出話,迎春忽的眼神迷茫了起來,諾諾道:“我方才是不是又忍不住暴躁了?……最近也不知怎的,又是說話都像另一個人,看來得請大夫瞧瞧。”

司棋笑道:“小姐這不是病了,是病好了。”

迎春臉上一紅,沒說話。

眾人散去後,黛玉悄悄對李紈道:“你看她是不是鬼上身了?我怎麽瞧都不像她性子做派。”

李紈笑啐黛玉道:“偏你這嘴說不出好的來,明兒二老爺生日,你也滿口鬼來鬼去試試看。”

黛玉道:“我是認真的,你別裝糊塗呀。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,我看迎春姐姐那性子連句不好都說不利索的,今兒卻這般反常,就連探春那丫頭也被嚇住了呢。”

李紈道:“就你知道的多,怎的不知是可忍孰不可忍?大約是被欺壓久了,一時性子反過來也有。”嘴上如此為迎春辯護,李紈心裏卻在暗暗計算該什麽時候拿走那兩盆花了。

第二日正是賈政生辰,府裏人來人往好不熱鬧。大家正飲酒得趣,忽然有人來報說宮中都太監夏守忠前來降旨,嚇得立即撤去了酒席戲文,擺了香案迎接。

那夏守忠笑容滿面口宣了賈政入朝後,也沒吃茶通風,就騎馬回去了。全府人心惶惶,只顧派人來回打探消息。兩個時辰後,幾個家裏管家氣喘籲籲來叫賈母等人進去謝恩,又說賈家大小姐晉封為鳳藻宮尚書,加封賢德妃了,眾人這才放下心來,個個面有得色,喜不自勝。

賈母比誰都清楚元春得封背後的意義,元春一朝貴為皇妃,整個賈府便正式成為了皇親國戚,榮光更勝原本兩位老國公拼死賺來的兩個爵位。她們史家也曾出過後宮貴人,那其中要害根節她是經歷過的,心裏和明鏡兒一般。

然而賈母也十分清醒,王夫人身為皇妃的母親,其勢力範圍也更加擴大了,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。聖上以賢德為號,其中有怎樣的含義,稍微頭腦清新的人都會明白。一個當今皇上作為表率的賢德之家若是做出不齒之事,那就是生生打了皇上的臉。伴君如伴虎,榮耀永遠伴隨著危機。

在眾人言笑鼎沸不絕之時,賈母坐在高椅之上,看著賈家的所有人,微微地合上了眼。那雙歷經滄桑的眼再度睜開時,裏面充滿了睿智與堅韌的光芒。

第十九回

穆氏在揚州替李紈相中幾間鋪子,都盈利可觀,只苦於沒有合適的人手打理。李紈從不敢高調經商,怕被賈府裏那些人知道了吃的骨渣子都不剩,只得按照阿八所說的,去魔法界碰碰運氣。

魔法界的店主皆穿著氣息古怪的衣服,其中不少頭戴高帽,眼珠子和頭發也是五彩斑斕,看得李紈眼花繚亂。最終她選中一個有著亞麻色頭發的溫柔女孩,她看起來比較善解人意。

“協助之人?”那女孩托腮沈思了一會,笑道:“我想,你說的是代理人吧?如果是幫忙打理生意的話,我向你推薦這一套小精靈。”

說罷,女孩從店中取出一個箱子,在李紈面前打開來。只見裏面有五個顏色各異的蛋:紅白黃綠藍,個個有鴿子蛋大小。

“這五個代理精靈認主之後十分忠心勤懇,每一個精靈都隨身附有一張身份幻書,放到你的位面中便可自動偽造常人身份,無需你再費周折替他們安排戶籍文書,省去不少麻煩呢。”

民間素有五鬼運財鎮財之說,李紈聽之也立即明白了大半,立即痛快花了五百個錢買了下來。

回到空位樓後,畫奴見李紈從裏面出來,道:“主子如今越發熟練了。”

李紈笑道:“多虧阿八和你,像我這樣沒頭蒼蠅的,一家家問還不知找到何時去。平時得了空,我也時常來這裏轉一轉,看到不少新鮮物事,不過大多只是餵餵眼罷了,手頭羞澀僅有千來個錢,不到萬分緊要關頭哪敢隨便買呢。”

畫奴道:“主子已知靈物之秘,想必也已安排下開園種植,廣開財源。還與主子說一聲,既然主子那邊以靈物為貴,何不遣人遍尋奇花異草靈果,一一試過,尋了新種,叫個精靈照看,往後季節不對之時,也有個接應。”

李紈細細思考過一番後,感嘆道:“還是你老到,我知道了。”

回到自己房中後,李紈摸出繡花針,咬咬牙刺破了左手的中指,把血一一滴在五個精靈蛋之上。良久,五個美人兒從蛋中破殼而出,雖只有手指大小,卻個個宜喜宜嗔,美麗風流。

“奴招財。”“奴進寶。”“奴旺喜。”“奴來福。”“奴富貴。”

李紈張了張嘴,半天才反應過來,笑得滾到塌兒上只覺肚子痛。五個堪稱國色天香的美人兒,硬是被名字給毀了。

招財笑道:“這些都是順應本土人情設置的,為了與主子聯系方便,奴們都假借主子庶出之妹之名,暗中替主子打理資產,平時來往也便宜。”

李紈點點頭,道:“我現在也沒什麽財產,就大略與你們說說,以後再有變動商量不遲。”

經過一番商討後,李紈決定讓招財管理租地田莊,在兩湖之地廣購田地莊子,每年春秋兩季送租;進寶在粵,閩,浙三地行商易貨,重點販賣收購海外珍希奇巧之物;旺喜主開金銀行,將李紈從天狼處換來的金子和銀子分解做成首飾器皿銷售出去,順帶管理經營其他店鋪生意;來福整治園林,以後直接接手滿山紅的種植,將來若再現靈物也交由她管理;富貴則負責帶著辨物戒外出游歷尋找“硬貨”,每發現一樣必定要帶著種苗回到國中交付。

五人應諾後,一一安排停當後離去了。突然一下子多出五個妹妹,李紈心下隱隱覺出一份暖意,雖只是掛著名頭,但時不時有人可以來走動拜訪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。

且說賈府大小姐元春封妃後,因當今聖上純孝,體天格物,思及自身日奉兩位老聖人亦覺未能略盡孝意,宮中那些嬪妃才人入宮多年,豈不想念家中親人?為避免這有傷大和之事,特請旨允許椒房眷屬每月逢二六日期入宮看視。兩位老聖人見聖上如此,亦是十分高興,特降旨凡有別院重宅之家皆可請內廷鸞輿入其私邸,以敘天倫之情。

此旨一下,凡家中有女兒在聖上身旁侍奉者,皆是歡喜鼓舞,紛紛看地造宅。賈府亦是不能落後,開始商量籌備省親之事。

李紈心知此回造省親別墅必定動用的是黛玉那筆錢,有心替她拿回些兒,怎奈事務皆由賈璉夫婦照管,由不得她插手下去。

好在她悄悄打聽到了負責采購金銀銅錫以及帳幔花燭之人,推薦了其往旺喜所管鋪子中去。尤其是掌管造金銀器皿的賈蓉,李紈早早派那邊找中人主動與其談好價錢,包下了這一份活兒,雖挽回有限,好歹少落了黛玉些兒。

安排好事務後,李紈往迎春處去下棋玩耍。迎春自性子大變後,整個人容貌氣質也漸漸變了些,原先溫柔敦厚的臉兒也開始線條分明神采飛揚起來,倒有幾分鳳姐的意思。兩人下了兩局棋,平了手,便笑嘻嘻吩咐人撤走棋盤,只顧坐著喝茶聊天。

“如今家中處處熱火朝天,只我們清閑些,聽說寶玉方才還被叫去呢,八成沒好事。”迎春道。

“二老爺那性子,他不哭著回來就是上好的了。”李紈笑道:“我聽說前兒你動手打了你乳母,可是真的?”

迎春啐了一口道:“那日我心中本身煩悶,她偏偏要來招我。家裏明令老媽子不得吃酒賭錢,我平時也沒少說她,偏她仗著我不好與她翻臉,只顧裝聾作啞的。那晚間她喝得醉醺醺的來,我本見著就有三分氣,她居然還老著臉向我要錢!我起初不理會,那老貨嘴裏卻只顧雜七雜八的,還影射咱們大太太,我瞧她不識敬重,便重說了她幾句,怎料她卻和我抖起狠來,大有把我降服之意。此等刁奴還敬她做什麽?再不給點顏色,越發慣著她做出沒臉的事來。”

李紈咯咯笑道:“老太太和大太太那邊怎麽說?”

“也沒怎麽說,倒是大太太,特地來問我一番,末了誇我幾句,說:‘你娘原先比探春她娘強十倍,我還奇你怎麽不如她一半兒。如今瞧來,你也是個不可小覷的。’我倒好笑,平時溫柔穩重她嫌我不好,刺兒頭的,卻可在她心上了。”

李紈道:“這世道便是如此,你越是讓著,別人只有嫌不足的份,哪裏有憐惜之意。以後你不受人欺負就好,別去欺負人。”

迎春笑道:“瞧大嫂子說的,其實這話放一月前,我也覺得稀奇呢。”

兩人正說著,忽的寶玉急匆匆沖進來,身邊卻不見黛玉。他見李紈在,一拍腿道:“嫂子要我好找,不想卻是在這兒,快隨我去罷!”

“你好好說話兒,這般心急火燎的做什麽。”

“方才我才從園子裏回來,到妹妹那裏去,卻不小心惹得她生氣了。我勸了一陣子大有火上澆油之勢,還得嫂子出馬方能救我。”

迎春笑道:“偏不放她走!你一個男子漢,弄哭了自己妹妹是怎麽回事。倘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